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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9晉江文學城獨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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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9獨家

蕭遲硯的下巴總是理的很幹凈, 面上光潔,沒有一點雜亂生硬的胡茬,他總是愛拿自己的鼻尖或是下巴輕蹭顧憐的腮或頸, 有些硬, 還帶著一絲癢意。

他的避開讓顧憐始料未及, 她的眼角懸著的那棵淚珠要落不落,剔透晶瑩掛在眼角。

兩人的呼吸交纏間好像也少了些平日裏的溫情與暧昧纏綿, 雖將入t夏, 但有些冷的厲害。

屋內只點著一盞燈,如昏黃的燈罩, 將兩人攏在一處, 卻怎麽也攏不到合二為一的地步了。

顧憐垂下頭,心底不知怎麽的,生了一絲懼意,她又忽地擡起眸來, 似乎想要辨認蕭遲硯的面上有沒有對她的厭煩或者是不耐。

所幸,沒有,但卻是什麽都沒有。

蕭遲硯只偏過首, 目光淡淡落在一旁的桌子上,唇邊沒有笑意, 也沒有不滿而抿起的趨勢, 讓人猜不透。

顧憐心口跳了跳, 也意識到了什麽,用細白的蔥絲般的指碰了碰他的手背, 好像是在認錯, 或者是服軟,希望他理一理自己。

她對這份情還是珍惜的, 她短暫的這輩子裏只有過這麽一次,或許也只將有這麽一次。

察覺到她的試探,蕭遲硯的心到底還是軟了,他轉過頭來,看著自己懷中眸裏泛著小心意思的女子,想要嘆息些什麽,用臂將她抱住,頭枕在她的肩頭,聲音裏多了些疲乏,“明日再說這件事,好麽?”

事關胞兄,顧憐沒有辦法不憂慮,她感受著自己腮邊溫熱的呼吸,‘嗯’了一聲,還是止住了聲,她信蕭遲硯,若是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餘地,他不會坐視不理的。

顧憐總是這樣,有辦法叫人心亂,也有辦法叫人平靜,蕭遲硯擁著她,指尖摩挲著她的,對她有了一種不是獨屬於自己的感覺來。

有兩三只螢火蟲貼在窗紙上,一閃一閃的,耀眼又奪目。

蕭遲硯想起來在去年的那個夏日裏,自己捉了一只螢火蟲送給顧憐,然後得到了她一個輕盈而濕潤的輕吻,那時她的眸子就如湖水一般澄澈漂亮,眼底藏著對自己無法遮掩的愛慕。

他想自己是回應了這份愛意的,堅定且沒有轉移地回應。

蕭遲硯在顧憐的腮上親了親,然後閉上眸子,呼吸她衣間的馨香,心裏對她的愛意還是淹沒了那些叫囂著的雜念。

一直等到街上的梆子聲再次敲響,兩人才作別,顧憐轉瞬移步去了顧鈺的院裏。

若說今日顧家院裏都是冷清清的,那顧鈺的院裏就像是忽然墜入了冰窖一般,哪怕樹梢晃著翠綠的葉片,可窺著來往人的形色,只令人感覺到如芒在背。

顧鈺今夜也是沒有睡意的,他腦海裏昏沈沈的發脹,又疼,眼皮重重地要往下墜,但神智卻一直清醒,讓他煎熬至極。

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錯了,或許根本不應該入京,不應該抱著那飛上枝頭的願景。

這好長一段日子的事情都在往他腦海裏鉆,最終又點點滴滴匯到一個人身上。

一直到敲門聲響起時,顧鈺才收起自己淩亂的思緒。

顧憐也來得狼狽,她哭久了,眼睛還腫著,兄妹倆面對面坐,卻都無話,仿佛都等著對方開口。

兄妹倆沒什麽話是說不開的,他們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親人,不存在什麽你來我往的客氣。

顧鈺先開口,打破了這一絲沈寂,“司裏的賬出了些問題,那筆算的賬明面上是過了我的手,幸好後來蕭大哥又遣人來重新核算,甚至太子殿下也親臨了,督促著一筆一筆對著時間落實,才將我給救出來,洗刷了冤屈。”

他只是只言片語掠過,但就連楚懷安也親自過來,那事情一定不會如口頭上那麽簡單。

在蕭遲硯與楚懷安過去之前,那些人有沒有威逼?有沒有拷打?這都是今日一整個傍晚顧憐在擔憂的事情。

顧鈺也有話要說,其實他知曉自己得了戶部的職是通過蕭遲硯的手筆,故而在倉部司的這段時間,哪怕是最細枝末節的事情他也力求做好,以免讓蕭遲硯的面上無光,再多一個比以公徇私更嚴重的罪名。

能在倉部司安穩地待下去,是他期待的最好的一個結果,但現實從來不會這麽令人滿意,有時候不該是自己的東西,強求來也是沒用的。

顧鈺對顧憐說了自己的想法,顧憐也倏爾默下來,在揣摩著這句話,同時忽然想起自己與蕭遲硯。

按照正常的發展,蕭遲硯現在或許已經與陶瑯成親了,娶的是世家貴女,而不是為了她這個家世低微的女子搬出蕭家,受到家人譴責與世人的指點。

顧憐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處,有些痛,但到了如今,她是不可能放手的,她的確是愛上了蕭遲硯,盡管這份愛裏面摻雜了她想要的富貴榮華。

今夜的事情讓她的心開了一道口子,好像那些被她藏在最深處的利用全都被剝開,展露無遺了。

顧憐面色有些白,靜靜聽他說完,然後問道:“所以阿兄你打算怎麽做?”

顧鈺搖搖頭,“小憐,有時候這些事情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,若是真的能遂我所願的話,我情願哪怕不入六部,就做一個小小的文官,能在京城自然好,就算不能在,也無妨。”

他的笑容並不達眼底,“小憐,蕭大哥待你好,其實我是放心的,或許就算我走了,你也不必怕什麽。”

顧憐鼻尖一酸,喉間哽了一聲,別過頭不答話。

顧鈺其實說的也未必是真心話,兄妹二人從小到大,基本上沒有分別過,最苦難的日子都一起熬過來了,情誼自然是非比尋常的深厚。

顧鈺握了握拳,道:“小憐,你別怪我,你也別為了我去求蕭大哥什麽,他是你的靠山,卻不是我的。我是男人,再難也不會難到哪裏去,但你不一樣,小憐,這世道就是這樣,你嫁給他,他是你的丈夫,而你無論是什麽身份,都是我的妹妹,我就算做一個外放的小官,做一個賣力氣活的勞力,做一個走街串巷的攤販,只要不向你們伸手,你在夫家就不會被人瞧不起,若你受了委屈,我隨時都可以接你回家去。”

“但若是你求蕭大哥幫我了,我也靠著他了,那就都不一樣了,”顧鈺遞出自己的帕子給她,說盡一腔肺腑之言,“這些話我從前就想與你說,但還未到那個地步,便一直耽擱了下來,小憐,我是兄長,該為你著想,而不是你為了我而委屈自己。”

說起委屈,這麽多年來,兄妹倆的心底其實都或多或少藏了許多。

聽完這番話,顧憐已然潰不成軍,她趴在桌子上,不是為了求得憐憫也不是為了其它,而是真真正正因為心裏的那堆酸楚才哭出來的。

這一夜裏,顧憐睡不熟,她總是盼著天亮,等到天亮了,她才能去問一問蕭遲硯。

好不容易等到雞鳴聲響起時,她便往外望天色,分明夏日夜短,但窗外卻還是黑黢黢一片。

屋外守夜的桃兒聽見動靜,按照吩咐進屋來往香爐子裏添了些安神的香,等到屋內漸漸安靜下來了,才繼續抱膝守夜。

等到顧憐睡醒時,已經天際大白,明晃晃的日光透進來,沒拉帷帳的緣故,她失神了片刻。

得知自己竟然恍恍惚惚睡到了巳時,她支著昏痛的腦袋坐起身來,喚桃兒為自己梳妝。

顧鈺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,也是蕭遲硯的安排,京城大抵要不太平一段時間了,顧鈺現在身上還有些嫌疑,安在哪個地方都不算好,況且就連太子手底的戶部都出了些漏子,更何況其它地方,或許將他先外放一段時間才是最好的。

顧憐得知這個結果,很安靜地接受了,其實自從昨夜之後,她早就設想了很多可能,這已經是算很好的一種。

吏部的調令下來的很快,就在第三天早上過來的。

顧鈺出京的那個清晨靜悄悄的,沒有什麽旁的人來送,顧憐一遍遍清點著馬車裏的物什,就連冬日的衣裳都早早備好,唯恐顧鈺不能周全自己。

蕭遲硯騎馬隨著車隊一直送出城門,上官道後,顧鈺下車來。

他今日穿著一身青色直綴,面上沒有一絲怨天尤人,依舊是那副清朗溫潤的模樣,他站在蕭遲硯身前,語氣裏有一絲請求,“蕭大哥,好好待小憐,若是小憐能與你成親,一定要告知我,哪怕萬裏路,我也要趕回來。”

他還是放心不下,“若是小憐與你有矛盾,你只體諒她可憐,沒有父母,不要打罵她,”他哽咽了一聲,“若不愛她了,寫信給我,我來接她,不要拋棄她,好歹再騙她一段時日。”

風吹起他的衣擺,這麽些年來,他既是兄長,又t好像是父親,盡心盡力陪伴著胞妹的成長,從來不敢有一絲懈怠,如今他要走了,要將自己的妹妹交給另一個男人,心底如何不擔憂,又如何不害怕?

蕭遲硯向他承諾,“我待小憐,必定始終如一,若是敢打罵、苛責她,便叫我為天下人所不齒,今生今世都擡不起頭來。”

顧鈺點點頭,才帶著沈重的不舍與愁緒登上遠行的馬車。

其實離他再回來的日子,也不會太遠。

一直等到馬車變成一個小黑點,蕭遲硯才上馬回城。

顧憐還等在城門口,似乎剛哭過,眼角還有些濕潤,見他來,又很快帶著笑迎上去,“蕭大哥。”

蕭遲硯將馬交給馬奴,牽過她的手上了馬車。

今日是顧鈺出京的日子,也是兩人打算搬到將軍府的日子。

顧家的那些侍從有些年輕的跟了顧鈺離開,何管家年紀大了,不能奔波,隨著顧憐到了將軍府伺候,還有另外一些還是按原先的職繼續做著。

馬上就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,顧憐心底害怕,尤其是沒有了兄長的陪伴,總覺得心裏沒有兜著的底氣。

她靠在蕭遲硯的肩頭,雙臂環著他的腰際。

馬車慢悠悠前行著,早點鋪子上的食客絡繹不絕,金日輝煌,蒸包子的蒸屜發出一陣陣香味。

顧憐閉著眼睛,又睜開,看自己依靠著的這個男人,半晌確認過什麽,才又安心垂下頭。

蕭遲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,臂抱住她的肩,輕輕拍了拍。

車簾被拉開了一個很小很小的縫隙,顧憐瞇著眸子,看著簾外的車水馬龍,等待著以另一個身份邁入將軍府大門的那一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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